2019新年贺-上

夜,华灯初上。

时将陶笛贴至唇侧,细腻而微凉的触感令唇角软软弯起。伴随着鼻尖升起的白雾,笛声悄然响起。

萤光无声地聚集起来,和音符一同顺着漫天细雪流向远方,又环绕着旋回脚边。思念在乐声中一个个打成小结,被风吹得转个不停。

毛茸茸的松枝抖落下一层雪来,如白沙般融入半透明的风雪中。树底下又钻出了另一段笛声,小巧的靴子踏在雪地上,明黄色的狐狸面具被覆上一层绒雪,倒像是一只淡黄皮毛的小兔。

原本安静地流淌着的乐谱被这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扰乱,落在雪面上的音符被勾得飘了起来,甩去一身霜雪,又轻盈地飘向夜空中的群星。萤火在两人之间闪烁,假面无辜地歪着头,冻得发红的耳尖轻轻翘起,湛蓝色的瞳孔中藏着狡黠的光,被时看得一清二楚。

没有任何言语,假面转身向萤海之外的黑暗走去,时悠悠跟上。几点流火寻着他们晃动的帽尖飞了一会,才终于恍然大悟似地散开了。

二人踏着节拍,在雪地上留下大大小小的足印,大的包着小的,小的又引着大的,拼成奇异的长卷画。

他们渐行渐远,当稀疏的灯火开始连成一片时,雪堆中突地窜出一匹黑背大狼来。那狼两只眼闪着莹莹的光,四爪扒着地,伸长了舌头喘出几团白雾,似乎是跑了很久。

音乐被打断了,大狼收拢四肢低低地嗥了一声,恰好补上这段空白,笛声随即应和着盘旋而上,一同朝着天上的明月行了个礼。而后他们继续行进起来,狼小跑着加入,在两人之间绕来绕去,一会蹭蹭时的膝侧,一会又去捉假面的帽尾,时不时还为乐谱加入一小段和弦。

于是,长卷边多了散散一圈白梅花,轻轻簇拥着中间两行。

彩灯们开始一个个冒出,缝补着灯火边缘的阴影时,远处朦胧的光团中渐渐显出三只小小的人影——其中一只突然矮了一瞬,似乎是在雪上跌了一跤,又很快滚起来,蛮不在意地甩了甩小脑袋,跳跃着变大了。队列还是那样不疾不徐地前进着,只是由原来随性的曲线变成了不太标准的抛物线,向更平坦的道路中央靠近了些。

眨眼间、跑的最快的那个孩子已经像小野兔一样扑进乐声里了,他在雪堆间蹦来蹦去,额上斜着的半团金发也跟着一扑一扑,扇下来许多小雪花。他一点没管身上蹭的白痕,睁得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,迅速锁定了目标——那一截在时靴边不安生地拍起雪沙的大尾巴。

时配合地侧身让开,突然被先代背叛的黄昏还保持着原来的小狗坐姿,僵硬地愣在原地,两只狼耳迅速塌成一撮不起眼的毛茸。随即,他茫然又乖顺地低下头,试图藏起瞳孔中那些兽类独有的幽光。

可那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客气,伸手就把大狼抱了起来,一手夹着狼身,另一手游进它腹部那丛柔软的白毛里。大狼不敢挣扎,只能僵着四肢小心地把体重托付给这个来得突然的怀抱,呼噜噜地歪着脑袋掩下锋利的狼牙,半阖的大嘴里腾腾地烧出一片白雾来。

一直平稳行进的笛声忽地调皮起来,又轻又巧地小步跳跃着,像小雨落在叶尖尖上,泡沫一般的水珠只轻轻一晃就破开,碎成无数薄薄的小片,轻飘飘地洒在大狼鼻子上。似乎刚闻见了一片未醒的晨雾,两只狼耳倏地齐齐立起,迟钝地泡在毛绒绒之海里的黄昏才发现——

被、被看见了!大尾巴一下子蓬了起来,深色的长毛间还嵌着些未化的雪粒,像只笨拙的椰蓉面包。大狼半放弃似地把爪子搭在鼻梁上挡住眼睛,肉垫上的雪软乎乎地蹭在脸上,如同一只另类的雪国鸵鸟。

那孩子噗嗤一声笑了,笑得那团金发和狼肚子上的毛一起松松软软地抖起来,笛声便分成两支,一上一下地绕着他们跳。黄昏整只狼都快从怀里滑下来,仅剩半个脑袋和短短两只前爪,拍打着似是要扒住他胳膊,却又在触碰到的瞬间放弃,只小心地用后足轻轻抵着孩子的膝盖。

另一个孩子在一旁虚虚地伸着手,张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,却最终只是把右手搭在左手肘内侧,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指了指大狼。他的金发与之前那位形状几乎相同,只是稍稍暗淡一些,又因等待而积了些安静的薄雪,在微光下闪着细碎的银。

亮金色的孩子眨了眨眼,忽然长长地哦了一声,捞着腿弯把长长一条大狼提起来,递给面前的小前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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